1952年春,新疆军区来湖南招兵,我去求父亲。三嫂是个开明人,她帮着我做母亲的思想工作。母亲其实非常痛苦,已经失去了3个儿子,唯一的女儿又要远征去万里之外的大西北,她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。但父亲、嫂嫂都说:“让她去吧,去闯闯。3年后回来看你,婚姻大事要回家来解决。”母亲考虑再三后,忍痛点了头。她对我说:“新疆很冷,有万里之遥的路程,你行吗?”我说:“我不怕苦,3年后一定回来看您。”万里征程还未迈出一步,我的母亲已哭成泪人,就像生离死别似的,那情景真不堪回首。告别了故乡和亲人,我立即赶去长沙。体检合格后,我终于赶上了西去的末班车。
成为女拖拉机手
汽车在茫茫的戈壁滩上行驶了一个多月才到达新疆迪化(现乌鲁木齐市),在迪化休息了七八天后,上级分配我学护士或文书,但我坚决要学习开拖拉机。领导拍着我的头说:“你还小。”我理直气壮地说:“我不小了,我已经是一个兵了。”在我的坚持下,终于如愿了,部队将我分到军区二十二兵团二十五师拖拉机站。经过一段时间的理论学习和实习,我以优异的成绩成为一名光荣的女拖拉机手。
记得当年拖拉机站站长安斌说:“拖拉机是先进的机器,必须由有先进思想的人掌握。你们要好好爱护它,就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。你们要安下心,扎下根,长期建设边疆。你们是这片土地上第一批拖拉机手,要努力克服困难,好好干吧,在这里大有作为。”
坐在拖拉机上,感觉自己好神气。由于我的个子在女孩中算是比较高的,就分配在阿特斯拖拉机上。这种拖拉机的行走部分是履带式,跟坦克车的行走部分是一样的,而且马力大。我学习拖拉机面对的第一大困难是摇手柄,这对一个16岁的女孩来说真有些力不从心。开始根本摇不动,后来修理师傅指点了摇手柄的诀窍,经过多摇多练,当我摇起摇柄立马退柄时,拖拉机的引擎启动了。那一刻,我的心像开了花,战友们都拍手鼓励我。
难忘的军垦岁月
1952年秋,开垦荒地种冬麦时,天气已经很凉了。当时发动机车要烤车、烤油底壳,待润滑油稀了才能摇动摇柄,才能启动引擎。阿特斯拖拉机牵引的是五铧犁,转上几圈就能开垦出一大片土地,面积有上百亩。当时我国处于战后恢复建设时期,经济很困难,购买拖拉机要花很多钱。拖拉机都要从苏联、捷克斯洛伐克、保加利亚购进。站长安斌要求我们做好拖拉机各部位的保养工作。事实上,我们这些战士都认真做到了。
1952年的一个夜晚,我在犁秋耕地时,拖拉机水箱由于温度高需加水,我停车去地边的水渠提水。水渠那边是芦苇滩,当我上水渠提水时刮来一阵大风。芦苇被风吹得哗哗响,那声音像一群猛兽扑来似的,我吓得连人带桶从渠上滚下来,成了泥人。这时,我耳边响起安站长的那句话:“爱护拖拉机就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。”我心想,不能被一阵风吓倒。于是,我定定神,壮壮胆,第二次上渠提水。完成这次加水任务后,同伴战友问我怎么一身泥水呀,我没好意思讲这段经历。
一天,我在拖拉机上值夜班,天地一片漆黑,没有一点星光。工作到深夜时,我感到十分疲劳。为了打起精神、驱散疲劳,我就唱起了战士们时常唱的一首歌——《戈壁滩上盖花园》,并想起了我的家乡。正在我想着想着、唱着唱着的时候,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两点绿色光亮。这是怎么回事?我紧盯着前方慢慢地开到了绿色光亮处。这不就是老战土跟我说过的狼吗?我有点紧张,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油门,“轰”地一下把狼吓得夹着尾巴跑了。
20世纪50年代,新疆的冬季冰天雪地,温度常常在零下40摄氏度左右。就这样,我们还经常去玛纳斯河边割柳条,用它编抬把、地糖、箩筐等各种工具。大家身着皮大衣,脚穿毡筒,在40多厘米深的雪地里,行走20多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目的地。渴了,抓把雪放在嘴里;饿了,就烤冻得硬邦邦的馍吃。
5月和6月田间作业时,我们夜晚睡在地头的窝棚里。有芦苇、红柳的地方蚊虫就多,我们就把泥巴涂在脸上和手上,太阳出来再洗掉。